不,我的朋友,我跟您如此向往的那种生活,对他这样一个沾满污秽的人怎么能有吸引力呢?
他认为,这是寒碜、可怜的生活,殊不知忧郁的时刻有朝一日必会准确无误地临到他头上,那时他为了过一天这种可怜的生活,愿意付出自己所有的幻想岁月,而所换的还不是欢乐,不是幸福,到了那个忧郁、悔恨和无限哀伤的时刻,他也不再挑挑拣拣了。
但那个可怕的时光,目前还没有来临,他什么也不要,因为他凌驾于愿望之上,因为他拥有一切,因为他太困乏了,因为他本人是绘制自己生活的画家,每时每刻都在按新的奇想为自己创作生活。这个童话般的幻想世界制造起来太容易了,而且又是那么逼真!仿佛这一切的确不是幻影!老实说,有时候我几乎相信,这一整套生活并非感官亢奋的产物,并非不可思议的空中花园,并非想象的错觉,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!
您说,晚饭朋友,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会呼吸停滞、眼皮僵硬、心跳加快?为什么,中了什么魔法,在什么不可知的力量摆布下,脉搏会不自觉战栗,泪水会从幻想家的眼眶里迸涌,他的苍白、湿润的两颊会燃烧,他的整个存在会充满如此令人陶醉的喜悦?为什么多少个不眠之夜在永不枯竭的欢乐和幸福中一眨眼就过去了?当粉红色的朝霞闪进窗户,黎明用我曾经熟悉的那种虚幻可疑的异光照亮阴暗的房间时,我们的幻想家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,精神过度兴奋之后出现了麻木,心中交织着甜蜜和痛苦,就这样昏昏睡去,这是为什么?
是啊,我的朋友,的确可能上当,旁人不由自主地会相信,他是货真价实的热情激荡着他的灵魂,不由自主地会相信,他那无血无肉的幻梦中有活生生的、触摸得到的东西!然而这是多么虚妄——比方说,死亡竟会连带着永不枯竭的喜悦和难以忍受的苦楚注入他的心胸……只要看他一眼便可确信不疑!
亲爱的朋友们,您瞧着他,能不能相信:他在疯狂的幻想中如此热恋的对象,事实上他从来不认识?难道他仅仅在迷人的幻景中看见黑暗的棺材和深渊?难道这种孤寂仅仅是他的梦?难道他果真没有做过恶、伤过人,把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同自己的天地、自己的生命同对方合在一起,共用一起自己一生中的这么些年头?到了很晚的时刻,该要分手了,难道不是罪恶感依偎在他胸前伤心地痛哭,根本感觉不到暴雨在阴霾四布的天空下肆虐,狂风从她黑色的睫毛上刮走泪珠?难道这一切全是幻想?
这凄清荒凉的花园,小径上绿苔丛生,幽寂而阴森,他同妻子常在那里漫步、期望、忧伤、恋爱;难道他们曾在那里相爱了那么久、“那么情长谊深”的地方也是幻想?还有这座孤零零、有着萧瑟的围墙、空茫的窗眼,死气沉沉的湖水的祖传的房子,她和俊美、高雅的妻子在那里度过了不知几许寂寞和郁悒的时光,他的妻子终年忧愁善感而又容易生病,老是叫自己提心吊胆,而他俩自己又像胆小的孩子,沮丧而羞怯地互相隐瞒自己的爱情,难道也是幻想?他们曾忍受何等的痛苦,怀着何等的恐惧,他们的爱情是何等纯洁、无辜,而人们又是何等狠心(这是不言而喻的,我的朋友!)后来,在远离故土的海外,在中午炎热的异国天空下,在壮丽的不朽之城,在豪华的假面舞会上,在喧闹的乐声中,在灯烛辉煌的宫殿里(我记得那是在东方古老国度的一处皇宫),在爬满翠绿色桃金娘和娇艳的蔷薇花的阳台上,我们的幻想家遇见的难道不是她?
天哪!在那里,她认出对方以后,急忙摘下自己的面具,轻轻地说一声:“我自由了。”接着全身发颤,扑到他怀抱里,两人惊喜地叫喊起来,互相贴得紧紧的,顷刻间忘却了悲哀、离别、所有的痛苦、阴森的房屋、一成不变的丈夫、远在故国的凄凉的花园,她曾在那里的一条长椅上接完热情的最后一吻后,挣脱他给绝望的痛楚折磨得麻木的怀抱……哦,我的朋友,想必您也会同意,当那位不速之客、喜欢说说笑笑的年轻人猛烈的推开您的房门,大大咧咧地嚷道:“先生,我刚从巴尔干半岛来。”的时候,自然要吓一大跳,狼狈地涨红了脸,像一个学童刚刚把从邻居花园里偷来的一只苹果塞进兜里。我的上帝!老伯爵去世了,正好是非言语所能形容的幸福降临的时刻,——偏偏有客自巴尔干半岛的客人来!
我已讲诉了我自己的一生,然后现在我想我应该悲怆的沉默下来,可是我现在却想勉强自己自己竭力的哈哈大笑一通!没有任何理由,这笑声就和你们呼吸、我在黑夜中作恶、我的永生一般自然,可我却笑不出来,因为我已经感觉到,有一个不怀好意的物体在我身上蠢蠢欲动,我的咽喉已经开始梗阻,嘴唇开始哆嗦,我的眼睛愈来愈湿润……我期待听我讲诉的朋友们会睁开聪明的眼睛,纵声发出天真爽朗、遏制不住的大笑,我已经懊悔自己失了分寸,不该讲这些久已郁积在我心中的块垒,这些话我可以倒背如流,因为我早已给自己准备好判决书,现在忍不住不把它宣读,反正一吐为快而不管别人是否能理解;但使我纳罕的是:我此时并非胆小如鼠,而是漫无边际的恶心感——头脑中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头顶飞舞,触碰我,刺激我,使我不安,忧愁和自我厌恶重又在心头沸腾,并寻找发泄。突然间!在和我身旁并列的空气,我看见有两只睁着的眼睛,在冷淡的、轻蔑地注视着我。这目光冰冷冷的、阴凄凄的,似乎完全是陌生。
一个阴郁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,并像某种令人恶心的感觉一样传遍全身,这种感觉一如你顺着月光的指引进潮湿、黑暗的森林的感觉。他的两只眼睛恰好只是现在才想到开始打量我,这真有点反常,我又想起,在很久以来我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,而且认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,这不知何故的感觉不久以前甚至使我能够独自沉湎于悲痛。
此刻,我才清楚的意思到,这是一种不成体统,像发霉的糕点一样恶心的念头——我俩就这样久久的对望着,但他并未在我腥红的目光下垂下实现,有没有改变自己的目光,以至最后我不知为何竟心生恐惧了。
“你叫啥呢名字?”我磕磕绊绊的问道,以便结束这种情况。
“彼埃尔。”他几乎是轻声的回答道,但不知为何声音有些颤抖,而且将视线移开了我。
我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今天天气……下雪……糟透了!”我几乎自言自语地说,愁眉苦脸地把一只手枕在脑海,望着天花板。
他没有回答。这一切真是荒谬至极。
“你从哪里来?”过了一分钟,我把脑袋稍稍转向他,问道:“是兰特那小子邀请你来的吗?”
“不是。”
“丽姬娅?”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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